商州传销之殇

传销发展对象：

  瞄准外地人，家庭贫困者，不脚踏实地，幻想一夜暴富者

  传销发展方式：

  以找工作谈恋爱为借口，见面没收钱包身份证，控制人身自由

  聚集商州原因：

  大城市打击力度加大，小城市生活成本低

  核心摘要

  传销发展对象：瞄准外地人，家庭贫困者，不脚踏实地，幻想一夜暴富者；

  传销发展方式：以找工作谈恋爱为借口，见面没收钱包身份证，控制人身自由；

  聚集商州原因：大城市打击力度加大，小城市生活成本低；

  打击传销难点：传销者多被洗脑，公安机关难以取证；出租户受利益驱使，为其提供处所；

  打击传销办法：村子和出租户签合同，村民若给传销人员租房取消年底分红；

  打击传销成果：今年上半年共取缔传销窝点、场所45个，解救被骗人员23人，遣散传销人员324人。

  12岁贵州女孩被骗进传销组织

  趁上厕所她逃了出来

  2016年1月，侥幸逃出传销窝点的小祝姑娘坐在派出所的椅子上身子不停在发抖，一方面是因为天气太冷，更主要的原因是，这个被骗进商洛传销组织的女孩子举目无亲，内心充满恐慌。

  12岁的小祝是贵州省毕节人，家境贫寒，父母无力承担她上学的费用，无奈辍学。去年底，她在网上认识了一名网友，网友告诉她，陕西商洛是个好地方，工作好找，挣钱也多，这对小祝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今年1月下旬，小祝告诉家里人后便只身前来商洛打工，网友到商洛车站接到她，却没有带她去找工作，而是带她去了城区一个小巷子深处的出租屋里。小房子里面人很多，小祝有些害怕，有些不知所措，等她反应过来，随身的东西已经被网友锁起来了。

  小祝在这里，吃不饱睡不好，她发现自己被骗了，网友说的并不是那么回事。趁着上厕所的工夫，她跑出来了，后被路面巡逻的警察解救回派出所，她告诉警察，不想在商洛待了，她要回家。

  瞄准幻想一夜暴富者

  以找工作谈恋爱为借口骗人传销

  小祝姑娘是近年来商州警方解救的年龄最小的传销人员，商洛虽地域不广，因是湖北至陕西的必经之路，也算是一个大的中转站，再加上城区近年来改造间接造成很多城中村民房加盖等，所以相比前些年，现在商洛城区传销是比较多的。

  公安商州分局的王警官与传销已经斗争了十多年。他眼中的传销人员，有这么几个标签：外地，家庭贫困，渴望有钱。为什么这个标签里没有文化程度不高这个名词？王警官解释说，近年来他所经历的传销案件，里面不乏高中毕业生。“年龄一般从16岁至22岁，他们容易上当，不脚踏实地，幻想一夜暴富。”

  王警官告诉华商报记者，传销大致有这么几种模式，一是网友谎称能帮其介绍工作，二是假借要与之谈恋爱，等被骗者从异地到了商洛，就会在第一时间控制被骗者的人身自由，收走其证件钱包，带进出租屋里由其他传销分子对其彻底洗脑。

  生活成本低 交通便利

  传销人员从大城市转至中小城市

  华商报记者获悉，商洛传销人数“峰值”出现在2010年左右，那时候传销人员最多，原因如下，一是商洛交通便利，二是生活成本小，三是因距离西安近，往往西安、咸阳等地展开打击后，传销人员会跑到商洛来“避难”。

  “以生活成本小为例，商洛的交通、吃饭等花销明显低于西安等大城市，而传销人员因为种种原因，都是在‘省吃俭用’”。王警官告诉华商报记者，在打击传销的过程中，有村民戏言，他们顶楼的房子最好租，因为最便宜，也最难被人发现，所以比较受传销人员的欢迎。

  “去年至今年，相比来说，传销人员人数少了，但有了新的特点。”商洛市打击传销办公室（以下简称打传办）工作人员介绍，现在的商洛传销呈现更隐蔽性、网络化，网络化是这一两年传销新模式，比传统传销模式更隐蔽，上下线不联系不见面，在网络上用虚拟身份联系，但所做的事情，和传统传销是一模一样，都是发展下线骗人。

  2015年，商州区人民法院曾判决一起网络传销案件，其案情如下：33岁的四川人贺明荣，从2013年3月起，委托陕西省永寿县的李某为其制作香港凤凰科技有限公司、香港图腾网络有限公司网站，后伙同他人，在商洛城区租赁工作室，以上述网站为载体发布虚假投资信息。宣传投资1200元可注册为粉钻会员，3600元为蓝钻会员，6000元可为红钻会员，9600元可为黄钻会员，会员每日要到公司网站签到，可根据会员级别高低获得16元至128元不等的考勤奖，再根据会员发展人数多少获得8%至10%的推荐奖，10%至12%的哺育奖以及反哺奖等，以免费获得床上用品、妇女用品、保健品等优惠政策为诱饵，发展了7个层级40余名会员开展网络传销活动，累计涉案金额达到70多万元。法院认为，贺明荣利用网站发布虚假信息，并按一定的顺序组成层级，骗取他人财物，扰乱经济秩序，故以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六个月，并处罚金10万元。

  此案的办案民警告诉记者，“网络传销”更具隐蔽性、欺骗性，但对于警方破案来说，却也有利好，也就是证据的取得，“一般的传销案子，取证太难……”

  传销之痛

  传销人员在城中村大量聚集 对社会治安带来压力

  近年来，因为城市建设以及棚户区改造等，商洛城区越来越多的居民在新建或者加盖自家的民房，这也造成城区城中村供大于求，这种情况下，房主希望将房子租出去换成收入，但大量传销人员的涌入，也带来不少治安问题。

  今年3月6日凌晨零时10分，在商洛城区东环路与滨江路十字路口，23岁的四川小伙小雷就从一处5层民房窗户跳下，跳到相邻的一家饭店三楼楼顶，导致腰椎、右脚脚后跟骨折，小雷随即在楼顶呼喊救命，正巧被公安商州分局巡逻民警发现，后被送到医院。小雷是3月4日从福建到了商洛，想的是女网友会给他找工作，没想到一来商洛就被控制，被骗进了传销窝点，他不甘于此，才跳窗逃跑。

  7月5日晚10时许，公安商州分局刘湾派出所民警驾驶警车处警，民警去了报警现场，结果回来后发现，警车后备箱被撬，车胎被扎破，后备箱里的一只警用钢叉不见踪影。后警方将20岁的贵州男子李某抓获，李某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和他一起来商洛做传销的弟弟被警方抓获，他为了报复警方，才损毁警车，把警用钢叉扔进了丹江里。

  有民警介绍，除过上述两个案例，更多的传销人员，因为没钱，会在租住的村子里偷东西，偷一些菜叶子、卫生纸等生活用品，再加上传销人员多是年轻人，精力得不到发泄，连城郊公园的灯、健身器材等设备都被他们损坏了……

  传销人员上骗父母下骗亲友 形成恶性循环

  住进城中村的传销人员，一开始都被收了手机钱包，他们被安排上课，被“老师”慢慢灌输着“只要发展够多少下线，就可以提成多少，没有多久就能发大财”的思想，直到被洗脑。被洗脑后，他们就放弃了离开的念头。

  “说到底，传销还是要想方设法弄钱。”提起这个，王警官有些气愤地说，有的人被骗到传销窝点后，被要求以各种理由问家人要钱，如果不配合，还要挨饿挨打，最终大多数都会屈服。而这也为这些被骗者主动骗别人埋下了伏笔，因为被骗者会想，自己被骗了，他就要继续骗别人，把损失弥补回来，这样会形成恶性循环。

  7月中旬，板桥派出所就解救了一名误入传销的新疆小伙。民警将他解救出来，联系其家人时，电话中小伙遭其父母大声斥责。民警这才了解到，小伙误入传销之初，以做手术为由，骗取家人一万五千元。

  执法难点

  打击传销 取证最难

  提起打击传销的难点，王警官直言最大的难处就是取证难，“经常到了现场，我们多次询问参与传销人员，但他们都坚称不知道头目是谁，更有甚者，什么也不回答，这些都是传销组织者给他们教过的，教如何面对警方讯问。”

  王警官说的场景华商报记者曾亲眼看到过。今年春季，公安商州分局曾组织多名警力在商州区刘湾街道办一村子打击传销活动，当天早上6时，华商报记者和民警到达传销窝点，那是一栋民房的一层，约100平米的大房子，水泥墙面地面，五六十名男女正在上课，面对突如其来的民警，他们并不慌乱，在民警安排下，他们被分成男女两队。随后，女民警开始对女生进行询问，但效果并不好，这些女生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是网友领自己来的，网友现在不在这里，其他都不知道，即使面对民警搜寻到的她们亲手写的“传销日记”，她们还是坚持说不知道，这让民警一筹莫展。最终，民警联合工商部门，联系车辆将这些传销人员遣散。

  华商报记者了解到，从去年至今，商州警方一共刑拘过20多名“传销组织者”，但最终这些人都没有被批捕，原因就是，一起传销案件，即便警方控制了头目，但面对众多的参与者，无法收容只能遣散，遣散后更没有证据，办案困难太大。

  出租户受利益诱惑 为传销者提供场所

  王警官直言，传销之所以屡禁不止，一是因为取证难，对传销头目难以锁定证据，对传销参与人员只能遣散，二是因为对给传销人员出租房子的出租户没有法律约束。

  王警官称，在7月初分局组织的专项打击传销行动中，他和辖区派出所民警到了一村子进行排查，面对一些可疑房间，他们在大门外敲门，但往往得不到回应，有的房东即使在家也不会开门，怕影响了收入，因为无法确定只是摸排，所以他和同事只能悻悻而归。

  “但面对确定好的传销窝点，我们是有办法的。”王警官称，时隔不久，也是在商州区刘湾街办一村子，因为派出所民警已经摸排清楚某一户有传销人员，所以他们在多次敲门无人应答时，就叫来了开锁公司打开大门，进去之后将传销人员控制。

  王警官坦承，这样“破门而入”的执法还是很少，并不能从根源上治理问题，面对广大出租户，警方、街道办都宣传过，不要给传销人员租房子，但不少出租户在利益面前就无所顾忌，还是照样租房子。“面对这样的房东，我们除了批评，没有别的办法，刑法、治安管理处罚法上都没有明确规定对类似人员如何处理，我们作为执法部门，无法可依，有时候很被动……”

  创新措施

  村上和出租户签合同 给传销者租房取消年底分红

  王警官介绍，现在的商洛城区，传销主要分布在商州区城关街办的张坡、郭村、林涧、姚涧子社区以刘湾街道办的任家塬村、贾坑捞村，尽管警方和工商部门在打击，但总是屡禁不止，这和街办村镇的重视程度还是有关系。在这一点上，城关街办的东店子社区有他们的好办法。

  华商报记者了解到，这个好办法就是东店子社区在2015年8月和出租户签合同，合同里明确约定：严禁出租户招住有违法犯罪嫌疑人员，坚决禁止为卖淫嫖娼、吸毒贩毒人员提供场所，杜绝黄赌毒，坚决禁止为传销人员提供居住和活动场所。一旦违反，村子里将取消涉及的出租户的年底分红。

  对于这个合同的签订，东店子社区主任刘勇道出原委：原来没这个合同时，村子里招的有传销人员，他们有的偷东西，有的因为没交房租发生纠纷，有的回来很晚神出鬼没……这给村子里带来不少治安问题，也让东店子村民“很没面子”。

  刘勇说，自从合同签订后，效果好多了，现在也不能说村里彻底没有传销人员，但相比签合同以前，治安好多了，传销人员少多了。

  治理成果

  2016年上半年 商洛共遣散传销人员324人

  华商报记者了解到，2016年上半年，全市范围内开展了4次大规模的打击传销整治行动，共取缔传销窝点、场所45个，解救被骗人员23人，批评教育遣散传销人员324人。

  “打击力度逐渐加大，但有的地方，我们很无奈。”7月26日，打传办工作人员称，他们和公安机关联合查处传销窝点，对参与人员安排好车辆遣散，但上午才送走，下午就有人自行返回。

  工作人员分析说，现在传销人员的“智慧”也在增长，甚至内部都有如何面对执法人员询问的教程。随着传销人员的改变，打击的力度也在增大，在7月7日，商洛市打传办、市工商和质量技术监督管理局、公安局、文明办、综治办5部门就给各县区下属单位转发了《陕西省创建“无传销城市”活动考评认定办法实施细则》。细则的核心内容就是，把打击传销作为考核的一项指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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