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异"的传销组织:受害者被殴打监禁 身上长满湿疹

位于临汾市郊的一处窝点

据中国之声《新闻纵横》报道，山西临汾尧都区警方日前成功打掉了一个黑恶势力犯罪集团。与传统的以经济犯罪为主的传销模式不同，该犯罪集团披着“非法传销”的外衣，作案手段极为残忍，社会危害也更为严重，已经“变异”为了暴力犯罪集团。

截止目前，该案已批准逮捕犯罪嫌疑人114人，串并案件100余起，已查证落实“老总”石某某、刘某某涉案金额高达500余万元。随着案件的侦破，更多触目惊心的细节逐渐浮出水面。与以往的传销团伙相比，该犯罪集团的组织架构和犯罪模式有哪些不同？“传销”又是如何“变异”为暴力犯罪的？

犯罪组织以残忍方式限制受害者人身自由

在这份长长的犯罪嫌疑人名单上，这些年轻人大多还不满30岁。河南驻马店西平县的小伙子周某，今年25岁，在“上线”成为犯罪嫌疑人之前，他也是一名受害者，那时他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每个月能赚4000多块。

周某：“之前我在厂里上班，然后我就加了一个相亲群，加了一个女孩，她就每天跟我聊天，聊了大概有半个多月，她说她在山西这边上班，老家也是河南的，说让到这边见一面。等到了临汾火车站，她说她临时加班，让她闺蜜去接我一下，我就跟她闺蜜一起到了她住那地方。一到进屋我就发现不对劲了，屋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就一张桌子，我就打算往外跑，后来“大哥”进来，我不配合嘛，再然后“主任”进来，就把我放倒了，十几个人把我按在地上，然后主任就开始打我。猛踹了几脚，对我进行严重殴打，然后第二天我就开始咳血。后来他们也讲，以前有的人想跑就打得很，地上有血了，都要拿水冲地板。”

办案民警介绍，该组织的结构层级极其分明，如何引诱、“选材”、进一步“教化”甚至每天的生活起居要求、面对执法人员审查如何应对等都有明确的规则和格式化的程序。

该组织内部分为“老总”、“大经理”、“经理”、“大主任”、“寝室主任”、“老板”六个层级，“老板”给新人做“师傅”、做“大哥”、负责带“新人”。与传统的传销组织围绕某一款“产品”做文章不同，该组织的“产品”2800一套，但实际上，“产品”并不存在，而只是敲诈勒索的借口，有人甚至被迫“购买”了三十多份。

周某：“然后到了第五天，就开始跟我讲，怎么上线，然后需要每套投资2800元，我实在没办法，他们就编了一个理由，让我给我爸打电话，说是在跟朋友学挖掘机，然后前期需要请师傅吃饭，还有自己的吃住，然后让我问我爸要13000块钱。”

周某说，在打这通电话时，手机都不在自己手里拿着，他只负责按照“师傅”教的设定台词说话。打电话时，旁边还有专人播放“商场叫卖声”或是“开车的声音”等环境声，以放松电话另一头的戒备。按照组织的“规则”，与家人通话有专人监督，只能报喜不能报忧，如果说得“不好”，还可能遭受更多的殴打。

“受害者”被洗脑成“施害者”，心甘情愿留在组织

记者跟随办案民警来到了临汾市市郊的一处民房，这处不起眼的小院就是该组织曾经的一处窝点。

办案民警说，这个窝点里住着9个人。一间男生宿舍、一间女生宿舍，还有一个库房放行李，然后客厅里打地铺住三个人，“主任”、“大哥”、“邮递员”，负责监视两个门，不让他们出去。

据办案民警介绍，有些“老板”层级的嫌疑人，甚至两年内都没有自由出入过窝点，偶然出入也仅限于理发、洗澡，并且有专人“盯梢”，几乎没有逃跑的可能。有些“新人”甚至长期吃喝拉撒都在寝室，连院子都没有“资格”踏入，常年在阴冷潮湿的环境中生活，让他们身上长满湿疹。身上一片一片的疙瘩，看他们来得时间长短，衣服撩起来就知道。

然而，经过日复一日的洗脑，起初的“受害者”，反倒成了“施害者”，发展更多下线之后，他们也逐渐尝到了“甜头”。办案民警介绍，有些被民警解救的被害者，刚刚被送上了回家的火车，就在第二站下车，“主动”回到窝点。有些嫌疑人即便已经达到了自由出入的层级，也不愿意脱离该组织。

29岁的谢某曾经当到了“老总”的级别，当年明明能走却不走，他说了3个字：不甘心。

谢某：“那时候不甘心。2014年的时候，我当主任当了三年多了，有点不甘心，就没走。当时想的是，继续往上走，肯定能挣到钱，因为下面都听说的是，升了经理之后，光一个包装费就几万块钱。包装费就是当上经理之后，你可以挑一套好的西服、给你买金戒指、金手表什么的。等我上去了之后，才发现都是骗人的。别人为啥心甘情愿留下来，就是通过这些来吸引他，让他知道上去之后上面有多风光、多有钱。其实不是这样的。”

成员做到头目后自立门户让犯罪组织不断裂变

据办案民警、临汾市尧都区公安局经侦大队教导员关某介绍，该组织与以往其他“传销”组织最大的一个不同，就在于组织模式的精密设置，尤其是“出局”模式——当上老总、非法获利积累到一定数量后，按惯例“出局”让位，这也成了层级较低的嫌疑人“孜孜以求”的“目标”。

办案民警指出，别的传销组织，没有听过所谓的这个出局，都是塔尖式的不断地利益输送。而这个模式存在一个“出局”问题，这个状态不是金字塔形的，而是等腰梯形的，就是说一个时期有可能会产生许多个老总，同时期会出局很多老总。

每次人员扩充到一百以后，就会分家，就会提升好多经理，然后把这些经理当做老总，一人带一条支线，就各自各立门户了，它这个裂变速度就相当快了。而且相对来说就是变异和手法就更灵活了。至少在提升的这个机会上肯定要大，，不像金字塔到塔尖的这个漫长性，和等腰梯形的这一半，那是质的不一样。所以他们这种心态就是都不甘心了，一旦上线了以后成为“老板”，在这个过程中，他就会奔着这条路去往上走，而且他不会轻易退出。

尧都区公安局副局长牛某某表示，“出局”之后，这些嫌疑人的身份即被“洗白”，一旦发迹，他们便化身为真正的老板；一旦经营不善，他们还可能“重操旧业”。这对整个社会来说，都是不小的隐患。

牛某某说：危害性一个是他们在制造犯罪工具，为什么说制造犯罪工具？一个心智健全的人被骗来以后，强制的洗脑和软硬暴力兼施，一直到把他培养成犯罪嫌疑人，让他继续危害别人。第二个方面，就是他们发财以后出局、回归社会，这是过着正常人的生活，有的人可能成为企业家，或者说成为一个正常的商人，危害性很大。第三个就是就是他们这个组织在不断生成新成员，然后新成员被培养犯罪嫌疑人，循环往复，这个组织在不停的扩大，不停的“裂变”，在社会上形成不断的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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